迴力鏢倒打自己》中國炒作福島處理水問題排解國內不滿情緒

日本福島第一核電廠於8月24日開始排放經過濾後的含氚廢水。(圖/共同社/中央社)

日本政府於本月 24 日宣布開始排放東京電力福島第一核電廠經多核種去除設備(ALPS)過濾後的核處理水。當日即引來中國政府大動作宣布全面禁止日本水產品進口,受到錯誤資訊影響而恐慌的中國民眾不僅爆發搶購食鹽,還隨機打電話騷擾日本民眾與商家。

關於日本福島核電廠排放的含氚廢水,日本官方稱「ALPS 處理水」、日媒多簡稱「處理水」。中國則稱之為「污染水」,將它等同於核災發生時經過反應堆受到污染的核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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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國駐華大使館在 26 日在中國社群媒體微博上發布訊息,自從 24 日開始排放處理水後,「日本國內不相關的個人及團體,相繼接到來自中國的騷擾電話」,如果騷擾對象是店家極可能造成其經濟損失,如果是急救醫療機構則事關人命,並直稱這是「犯罪行為」,要求中國政府嚴肅處理。

日本國駐華大使館在微博發文,要求中國嚴肅處理騷擾電話。結果該篇發文有許多用戶說圖中81是日本國碼,指稱日本大使館自導自演。但大使館附的圖片是抖音影片截圖。
(圖/微博截圖)
28日,《人民日報》反過來指控日本人騷擾駐日大使館。推文下方留言,有用戶說「惡人先告狀」,還有人說「中國使館有電話可以打?我怎麼就從來沒打通過?」、「中國使館電話現在打得通了?我和朋友們在歐洲某國過去幾年中打過上百次使館電話,從沒打通過」、「看來中國人的確是下等人,外國人是上等人。外國人可以隨時打通中國使館的電話,中國人卻不能」。

日本大使館自 25 日向居住在中國的日本人發出警告,提醒他們可能會發生不測事件,建議「避免大聲講日語」,需要到訪日本大使館等日本單位時,「要留意周遭狀況」等。

據使館相關人士透露,自 24 日以來,日本大使館接到了許多無聲電話騷擾電話,同時,原定在 26 日於大使館內舉行的音樂活動也因安全考量而取消。

位於中國北京的日本大使館加強了維安。
(圖/共同社/中央社)

中國民眾瘋狂騷擾日本福島店家

在中國的社群媒體上,出現了許多中國年輕人隨機打電話到日本,問有關「為什麼要排放廢水到海洋」的影片。

日本全國各地的警察機關自 24 日以來,收到了來自中國國碼「+86」 計 4,000 通以上的騷擾電話,民間更是不計其數。

福島縣警方稱,從 24 日~26 日,福島縣內有多家餐廳等業者收到了來自中國 +86 的來電。這些電話內容涉及處理水排放,福島縣警方已呼籲採取設定「拒接國際來電」等方式來處理。

福島市役所 28 日表示 24~27 日,有 770 通可疑電話打到市役所和市立中小學,其中 761 通是從中國 +86 打來的。

福島縣一家餐廳的老闆表示,自 24 日開始,他收到了以「+86」開頭的電話,而截至 26 日這些電話共計有約 40~50 通。接通後,對方會用日語說「喂」「你好」,然後單方面自顧自用類似中文的語言說話。

其他餐廳也接到了類似的電話,該店老闆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店會直接受到騷擾。這也是一部分海外對排放處理水海外的反應。希望政府能夠透過外交管道妥善處理這個問題。」

甚至福島縣盤城市的醫療中心也有 10 通騷擾電話打來。一位市役所負責人表示,「雖然沒有對看診等工作造成嚴重影響,但妨礙了業務進行。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沒有能有效應對的方法。」

福島一家拉麵店的老闆說從早到晚電話一直響,未接電話上滿滿都是從中國+86打來的紀錄,一天最多有30通。內容大多是謾罵,老闆說後來他選擇無視這些電話。

電視台工作人員回撥了其中一支電話(影片2:00~),電話那一頭是一名來自四川省待業中的23歲男子,他說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身心愉悅才打這通電話。

老闆希望不要再有人這樣做了,這(是日本政府的決策)跟我們沒有關係。
位於東京的一家咖啡廳也收到從中國+86打來的騷擾電話,《富士新聞網》回撥詢問為什麼打這支電話(影片2:26~),一名中國男子說「沒啥」。還有名古屋的某家企業也被電話騷擾,回撥後一名住在中國福建的女子說,她看抖音上都是這樣所以她就打了,女子還道歉說「不好意思」。

同樣地,東京都千代田區役所的客服中心和夜間窗口自 25~28 日也接連收到中國 +86 的電話。25 日上午 8 點到晚上 7 點客服中心收到了 382 通,之後晚間每隔 1~5 分鐘電話就會響起。除了謾罵和無聲電話以外,還有人播放日語翻譯的文字轉語音。

千代田區的負責人表示這可能會妨礙區民服務,希望他們不要再這麼做了。

而負責排放處理水的東京電力在 28 日的定期記者會上表示,在 24~27 日之間,總部以及各據點收到了 6,000 通以上從中國 +86 打來的電話。

中國當地民眾向日本人學校丟擲磚塊、雞蛋

除此之外,在中國山東省青島市和江蘇省蘇州市的日本人學校還發生被人丟擲磚頭和雞蛋的事件。但未傳出有兒童或學生受害,建築物也沒有被損壞。這些事件可能與福島處理水排放海洋有關,相關的日本領事館已向中國方面要求增強警備。

根據相關人士的說法,在青島,一名中國男子於 24 日晚間向學校內丟擲磚塊,後來被警衛帶走了,有消息稱,該男子提到了處理水。在蘇州,一名正在巡邏的警衛於 25 日早上內發現有多顆雞蛋掉在校園內。

25日,在中國山東省青島市,日本領事館附近發現有人噴漆寫了「日本鬼子」。
(圖/共同社/中央社)

偽民族主義發酵 中國團客取消日本旅遊 拒買日本產品

中國旅客紛紛取消前往日本的團體旅遊。根據中國媒體《第一財經》於 26 日的報導,當天,中國的知名線上旅遊網站如携程、途牛和驢媽媽等,已將日本旅遊的廣告橫幅等移至不顯眼的位置。同時有不少旅遊企業人士透露,已經有一些客人開始退團。

一家大型旅行社的相關負責人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我們這幾天已經陸續接到了部分客人的日本遊退團,還有一部分客人原本是打算在國慶期間(十一連假)赴日本旅遊的,現在也開始觀望了,並未及時下單。」

雖然中國團客自 2020 年 1 月起因 COVID-19 而被中國政府禁止出境旅遊,但本月 10 日第三階段重新開放的 78 個國家/地區當中也包含了日本。在疫情前的 2019 年,前往日本的外國遊客中,中國遊客占了約 30%(959 萬人)。

同時,中國內部也出現了拒買日本產品的風潮。27 日,微博上流傳一份有關日本食品、化妝品和育兒用品可能對人體有害的清單。也有人發文呼籲「為報復日本,應在全國範圍內發起不購買日本產品的運動」。在北京的日本餐廳和海鮮餐廳入口處貼上了「不使用日本水產品」或「僅使用大連和福建等中國的水產品」等告示。在天津,一家壽司店的員工用貼紙遮住了透明牆上的廣告詞「日本匠心技術」當中的「日本」兩個字。

在天津的一家壽司店用貼紙遮蓋了原本用來吸引顧客的「日本」廣告詞。
(圖/影片截圖)

日本官房長官松野博一:極其遺憾

對於中國民眾一連串投擲石塊、電話騷擾等行為,日本官房長官松野博一則在 28 日表示,極其遺憾且令人憂心,將持續要求中方發布關於處理水的正確資訊並呼籲其國民冷靜行動。日本政府也透過外交管道多次向中國抗議。

官房長官松野博一
(圖/推特 @MatsunoHirokazu)

外務省外務次官岡野正敬也傳喚中國駐日大使吳江浩,向他表示抗議。而自排放開始以來,在監控數據上沒有發生任何問題,對於中國政府禁止日本水產品進口,岡野表示非常遺憾,並要求立即解除管制。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原因在日方

而針對日本富士電視台記者提問「中國有民眾打電話騷擾日本民眾,中方有何評論」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在 28 日的記者會上僅說:「我不了解你提到的有關情況。」

到了 29 日汪文斌則說「中方一貫依法保障在華外國人的安全和合法權益。日本政府無視國際社會的反對,單方面強行啟動福島核事故污染水排海,是導致當前局面的根源所在。」不僅不制止中國人的騷擾行為,還將一切責任推給了日本。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
(圖/新華社)

太平洋的魚只要不是日本抓的就可以吃?

8 月 24 日微博上曾經有一位居住在歐洲的中國原能專家,發布了一篇科普文,文中提到中國設定(氚的)排放上限高福島 8 倍,因此福島氚年排放總量不值得擔憂,解釋福島核廢水沒有那麼可怕,但後來該文遭到刪除,帳號也被封鎖。

被刪除的文章備份

儘管中國的氚排放高出福島許多倍,再加上隨著太平洋環流,福島處理水也會流經附近的朝鮮半島與俄羅斯海域,然而中國聲稱是「為保護人民群眾生命健康」但卻只禁止了日本水產。

因此,《彭博社》記者就在 24 日的中國外交部記者會上提問「中國全面暫停進口原產地為日本的水產品。請問這一禁令的科學依據是什麼?如果中方擔心福島核廢水排海會污染日本群島周圍海域,難道不擔心排海也危害朝鮮半島和俄羅斯周圍的海域嗎?中方是否也考慮禁止進口這些國家的水產品呢?

但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沒有正面回應此問題僅稱:「日本政府沒有證明排海決定的正當合法性,沒有證明核污染水淨化裝置的長期可靠性,沒有證明核污染水數據的真實準確性,沒有證明排海對海洋環境和人類健康安全無害,沒有證明監測方案的完善性和有效性」。

模擬日本福島排放含氚處理水隨洋流擴散的路徑。經太平洋再稀釋回到台灣附近海域時,氚的濃度已經很難用儀器測量出來了。

對於中國禁止日本水產品進口,國際貿易法專家高樹超(Henry Gao)告訴《BBC》「主要原因並不是安全問題,這主要是由於日本針對中國的舉措」他指出,近年來日本與美國和韓國的關係更加緊密。

中國針對日本是為了轉移國內不滿

而關於中國民眾這些騷擾電話、拒買日本產品,又或者中國民眾在上海的日本人學校對著要去上學的學生大罵,對校園丟擲雞蛋、磚塊的行為,熟悉中國社會局勢的東京大學阿古智子教授認為可能是中國民眾對日本排放核廢水不滿的表現 ,又或者是想透過中國社群媒體微博獲得點閱率,以賺取廣告收入。

阿古教授認為背後的原因是恒大等中國房地產集團面臨違約、造成後續爛尾樓問題等,導致中國經濟正面臨不穩定的局面,所以中國政府在將其國內民眾的不滿情緒轉移到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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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政府為促進排放含氚廢水的理解所製作的圖表,可以看到其實韓國、中國、台灣的核電廠都有透過液體或氣體的方式排放氚。
(圖/日本台灣交流協會/點圖放大)

日本《產經新聞》台北支局長矢板明夫也在臉書上提到「中國的措施,完全是針對日本的一種政治報復。同時,也是利用反日情緒,轉移國民對內政的種種不滿。」

研究現代中國的神田外語大學教授興梠一郎,在接受《產經新聞》的採訪時表示,由於房地產的不景氣和失業率惡化,中國人民累積了相當多的不滿情緒,為了釋放這些不滿情緒,而將批評的矛頭指向日本。

興梠教授說,中國政府在社交媒體上刪除了自家核電廠排放廢水等不利的資訊,容許貼文批評日本。停止進口日本水產品並默許騷擾行為,除了釋放國內壓力外,這也可能被視為一種對日美韓緊密合作以及日美半導體出口管制而實施的經濟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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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日本《TBS 電視台》派駐中國的記者提到,中國政府早在問題浮出水面時,就試圖將處理水問題作為政治籌碼,不斷批評日本。然而,事實上在國際社會中,就只有中國、北韓和俄羅斯官方對此提出批評,這顯然是錯估形勢。

此外,中國政府對其人民不斷炒作福島處理水的危險性,導致民眾瘋搶食鹽,引發民眾對海產品的恐慌,使得中國海產品滯銷,危及中國漁民的生計,也讓中國民眾知道了原來中國排氚排更大,為了安全買的蓋格計數器(用於偵測游離輻射的儀器)一量之下卻發現杭州灣的輻射數據比福島還高。這些結果就像迴力鏢般倒打中國,對中國而言應該也是預料之外的狀況。

關於中國民眾如何看待處理水引發的問題,TBS 記者說受中國政府意志影響的媒體連日批評日本,所以事實上真的有中國人相信中國官方說法,而打電話騷擾日本、在社群上批評日本。

並非清一色都在反日,像是一位在北京的日本料理餐廳老闆就向記者表示:「客人數量沒有減少。實際上為了支持店家,還有些中國人特意前來餐廳。」

此外,對於處理水數據,TBS 記者說也有許多中國人冷靜看待日本政府發布的資訊。而無論中國政府有何打算,他們需要向中國人提供科學而準確的資訊,以獲得理解。

東京新宿一家餐廳店門口黑板上寫著「給中國人,本店食材全部來自福島縣」。一名居住在日本的中國人認為這是對中國人的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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