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ies: 報呱軍事

【魯斯濱】日本新首相上任:全面解析在國際安全領域的日俄關係

自民黨新任總裁菅義偉 9 月 16 日在參、眾兩院國會議員投票下,正式成為日本第 99 任首相。傍晚,在皇居由德仁天皇完成對新任內閣總理大臣的親任式與內閣閣員的認證式後,菅內閣正式啟動上路,隨後由菅首相舉行記者會對外說明施政方針。

俄羅斯國內輿論認為,和前任安倍晉三相比,日本首相菅義偉的風格完全相反。菅義偉的工作風格相對安靜,不太喜歡張揚並宣傳口號,喜歡解決國內事務,對設立雄心壯志的宏偉目標興趣缺乏,他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什麼歷史使命感。

菅義偉於9月16日設立的新內閣沒有什麼戰鬥性,目前日本國內武漢肺炎疫情已趨於穩定,但日本經濟受到考驗,同時日本國家的內部結構問題正在逐漸被人重新檢視,這種問題就是日本的官僚制度,緩慢、消極、延遲的官僚作風。身為同樣也是全球著名官僚大國的俄羅斯,甚至諷刺日本,俄政府現在開始在推電子公務,而日本政府卻還在用傳真機。因此俄專家判斷,菅義偉上任後的首要任務可能就是針對日本的官僚制度進行改革,而改革部分則是完全仰賴新內閣的兩個關鍵人物,分別是河野太郎以及平井卓也。因此日俄關係是否會出現變化?不會升溫,會緩慢穩定的降溫,主要原因在於菅義偉沒有安倍晉三的和蒲亭強大的私人友誼,也沒有處理國際事務的經驗。

上述是日本新首相上任對於俄羅斯的初步印象,但本文將著重強調長期以來日俄之間在國際安全上的雙邊關係。

隨著蘇聯解體,原本作為對抗蘇聯的親美聯盟的日本和新獨立的俄羅斯聯邦,兩國在安全領域的政策思維觀念都發生了重大變化。日本和俄羅斯對於理解如何加強國家安全利益方面的思維存在差異,這不僅影響雙邊關係的本質,也影響對整個東北亞戰略局勢的穩定。

冷戰結束後,兩國立場開始走向明顯趨同,主要是體現在加強國際和地區安全這一領域,比如:傾向通過聯合國安理會政治手段解決國際地區衝突的問題以及解決國際衝突「熱點」的情況,傾向優先使用政治談判,而不是強力的軍事手段,減少化學武器,以及對核武器和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及其運載工具的其他武器試驗的全面禁令限制這些方面日俄都存在共識。

在90年代,東京和莫斯科經常開始在國際舞台上相互支持。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俄羅斯對於聯合國對可能接納日本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官方聲明的態度立場是相當積極的,另一方面,日本也支持把七國集團轉變為八國集團的想法,使得俄羅斯作為正式成員國。日本和俄羅斯的利益明顯趨同還有一個明顯的特點是雙邊都加強了彼此的安全互信關係,其中一個重要跡像是日本拒絕在對俄羅斯關係這一領域把政治與經濟聯繫起來。日本前首相橋本龍太郎第一次正式宣布了這一點,並於1997年7月首次宣布了「歐亞概念」的概念。這個文件成為日本近期對俄政策原則的第一次彙編,也曾被視為建立強大的日俄雙邊關係的日本官方基礎文件。

2019年9月5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東方經濟論壇上會晤俄羅斯總統蒲亭  圖/kremlin.ru

日俄關係的學術研究

對於日俄雙邊政治關係研究的來源可以分為以下幾組材料。

第一組包括俄羅斯聯邦和日本之間締結的外交政策性質的正式文件,聲明,條約,協定,備忘錄。從1956年10月19日蘇聯和日本的聯合聲明,1993年10月13日的東京俄日關係宣言,俄羅斯第一任總統葉爾欽的橋本計劃(1997年促進對外貿易和工業計劃), 1998年11月13日的莫斯科宣言等等。

第二組來源由雙方具有政府內部性質的官方監管文件構成,這些文件管理各方處理俄日關係關鍵問題的方法。比如俄羅斯聯邦外交政策文件。這些文件描述了俄羅斯與日本之間的關係,以及兩國之間有希望的合作領域。

第三組包括由日本的非政府組織,國防,外交政策和經濟部門製定的分析報告。這些是《防務白皮書》,《東北亞經濟白皮書》,《東亞戰略評論》,《外交藍皮書》。在年度出版物中,日方分析了這些地區的情況,這些文件更全面地評估俄羅斯和日本在特定地區的合作狀況和前景。

第四組來源包括俄羅斯,西方和日本期刊的出版物,這些期刊在分析雙邊關係的現狀時有豐富的資訊來源。包括日本和俄羅斯外交部的官方網站,以及有關雙邊關係問題的具體資源。以及還有來自日俄關係領域的國內外學者和歐洲和日本主要學者以及俄羅斯聯邦外交部的代表和外交工作人員的溝通。

大多數對於現代日俄關係的研究在某種程度上都離不開一個方向- 政治方面,南千島群島(北方四島)的領土爭端問題和俄羅斯與日本簽署和平條約的問題。與此同時,兩國關係的重要方面之一是安全問題。日俄在安全領域合作涵蓋了軍事領域,環境和經濟安全,不擴散核武器問題以及解決區域衝突等領域。只有分析安全領域雙邊合作的所有部分,才能理解兩國之間關係進程朝哪個方向發展,尤其是在運輸,軍事,能源領域,日本和俄羅斯不得不建立密切和長期的合作。近年來日本安倍政府為了確保國家能源安全採取了外交平衡戰略,改變了以防衛為主的自衛隊軍事體系,開始設想讓自衛隊在國外拓展更大規模,更積極地參與國際維和行動,遏制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擴散和解決區域衝突。因此對於俄羅斯的外交關係,日本覺得至關重要。

到目前為止,俄羅斯國內還沒有專門針對日俄關係在安全領域的全面學術研究作品。然而隨著東北亞的安全問題和俄羅斯與日本之間的領土問題談判開始快速進展的背景下,日俄外交議題也屢次被提上檯面,以及被評論。因此,描述日俄雙邊關係的一般著作和載有文章的相關出版物的數量都越來越多。

大多數學者認為,冷戰結束後,日本加強國家安全的政策不會對俄羅斯及其在遠東的利益構成威脅。特別是在著有《日本國防政策的法律層面》的俄羅斯學者V.N. Eremin強調,隨著冷戰的結束,東京國防政策的戰略指導方針已經發生變化,日本政府已經不再擔心全球戰爭的威脅,而開始擔心發生區域戰爭的可能性,其原因可能是來自於北韓的外交政策以及中國崛起。

另一些學者有相反的觀點,對於日本和美國之間的軍事聯盟正在加強的事實,以及日本政府對自衛力量條款的修訂使得自衛隊規模擴大化,這些應該受到俄羅斯政治高層的檢視審查,但這些反對的學者也同意日本本身對俄羅斯能產生的威脅是有限的。

俄羅斯一些專門研究遠東區域和安全利益的俄羅斯學者以及專家強調,俄羅斯對日本在遠東的軍事潛力的不確定性和不安全感因缺乏日俄和平條約以及日本的領土要求而得到加深。尤其是隨著冷戰結束,日本改變了以防衛為主的軍事方針:日本的民族主義崛起和開始強調國家利益,都成為了對俄羅斯的不安因素成分。

持相同觀點的俄羅斯學者M.I. Krupianko認為,為了確保國家安全,日本改變軍事方針是可以理解的,以及儘管日本和俄羅斯在加強雙邊關係中的信任和安全措施方面的利益正明顯走向趨同,但重要的證據是日本當局是拒絕在對俄羅斯關係上將政治與經濟聯繫起來的,結論就是,關於日本和俄羅斯在安全和建立互信方面的利益完全符合的結論是不准確的。

需要釐清的是,日俄關係在各方面都有非常多合作進展,尤其是文化交流等,雙方都表達了想要改善關係的意願,不過最終領土問題成為一切的關鍵,也決定著日俄關係的未來。近年來最重大的變化就是蒲亭和安倍達成了一項共識,也就是俄羅斯同意以日蘇共同宣言為基礎,言外之意就是俄羅斯對於南千島群島(北方四島)其中最小的兩個島嶼主權是曖昧態度的。與此同時俄羅斯外交部對此的立場一直很清楚,日本必須首先承認南千島群島(北方四島)作為二戰結果的俄羅斯主權,再簽署和平條約,才可以繼續談。

日俄間的北方四島(圖/www.demis.nl/公共領域)

在研究日本國防的俄羅斯學者V.N.的作品裡面,有提到作者認同美國專家認為俄羅斯在東北亞的影響力有所下降的觀點。作者認為,只有在解決領土問題和簽署日俄和平條約的基礎上,日俄關係完全正常化的情況下,俄羅斯才能在東北亞建立可靠的安全計劃,提升俄羅斯在東北亞的存在感。

也就是說如果日俄屆時真的成功解決領土爭端問題,簽署和平協議,實現雙邊關係正常化,這對東北亞安全毫無疑問有著重大意義。

日俄的經濟關係目前暫時僅限於能源安全

安全的另一個方面是經濟。經濟安全是日本國家安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另一方面,經濟安全的一個方面 – 能源安全 – 在日俄關係中佔最重要的地位和比重。

在研究日本的俄羅斯學者V.N.的著作中充分詳細地討論了日本經濟安全問題。作者詳細探討了日本的經濟安全狀態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 能源安全。日本製定的確保中長期能源安全的戰略之一就是確保與美國,俄羅斯,沙烏地阿拉伯和其他對能源開發的國家建立穩固的中長期合作關係。

日本對俄羅斯能源的重視體現在數據上,在對俄羅斯投資最多的亞洲國家排行榜:據歐亞開發銀行提供的2015年數據,對俄投資居首位的亞洲國家是日本(144億美元),其次是土耳其(57億美元),再次是印度( 35億美元),中國僅排在第四位(33.7億美元)。日本對俄羅斯經濟累計直接投資總額超過中國的主要原因,在於對俄之天然氣項目投資甚巨。

俄羅斯遠東地區依賴日本的經濟和技術資源

在蘇聯解體後,日本是最早與俄羅斯建立外交關係的國家之一,因此指望迅速解決領土問題。反過來,俄羅斯非常依賴日本在想要迅速進行改革和改造俄羅斯社會方面的財政和經濟援助。在當今中國企業對俄羅斯的投資相當積極的情況下,對俄羅斯來說,避免中國企業獨佔市場局面發生,以及中國對俄羅斯產業轉型並無幫助的情況下,日本聰明的瞄準了俄羅斯遠東地區急需的產業升級這一需要技術開發的層面,這正是日本的強項。因此在日俄之間所合意的「8個項目的經濟合作計畫」中,第六項,針對俄俄羅斯遠東地區產業開發與振興,俄羅斯對日本有相當程度的期望,但截至目前為止成效仍然有限。

日俄雙邊的政治關係取決於軍事以及能源安全領域

關於雙邊關係的問題,本文參考日本學者木村的作品《俄羅斯外交政策的日本方向》(日本的看法),以及S.Ha-Kamada學者的《俄羅斯和日本正常化的艱難道路》,1949-1999。

這些研究結合在一起,可以從作品中看出其實從90年代日俄政治關係就已經開始被激活。作者提到日俄雙方國內各界對穩定政治關係是存在共同願望的。也強調了雙邊區域經濟和人道主義合作的作用,尤其是俄羅斯的遠東地區,是日俄合作的重點。

值得注意的是,正如俄羅斯學者的研究一樣,日本學者指出雙邊政治關係水平很低,但因為日本對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原物料資源很感興趣興趣,而隨著俄羅斯遠東地區發展,日俄兩國在安全領域才開始了國家層面的合作,正如前面所述,日本相當注重能源安全這一塊領域。

但在安倍政府執政後,日本開始採取主動外交,希望與俄羅斯儘早實現外交關係正常化,從2015年9月日俄首腦會談以來開始,兩國關係日益活躍;蒲亭在2016年5月曾回應說,日本不僅是鄰國,更是俄羅斯在亞太地區的重要的夥伴之一。日本政府從2016年開始,採取了大規模外交動作,尤其是為了解決北方領土問題,和俄羅斯一起成功實施了四個島嶼之間,自由訪問,掃墓等。除此之外,日俄兩國所鄰接的地區,包含北方四島,對於防災及生態保全等領域進行合作。以及關於保障日本漁船在北方四島周邊海域的安全,日本都與俄羅斯方面進行討論,關於捕魚等規定。

總結:

日本和俄羅斯在政治,經濟和安全方面有許多共同的利益。尤其是在面對東北亞安全局勢的不確定,以及中國國力的崛起,日俄雙方之間有強烈的彼此拉近外交關係的需要。這體現在以下方面:

日俄雙方的能源安全利益是互補關係

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氣進口國,在能源供應多樣化的政策方面,以及由於中東局勢不穩定,日本對俄羅斯的能源供應非常感興趣。對國家能源局能源形勢的分析證實了表面上的事實:能源是俄羅斯和日本的利益互補的合作領域。

今天,俄羅斯和日本都擁有對方需要的東西以及可以相互交換的東西 – 無論爭議領土上的對話如何進展。對於俄羅斯來說,這是日本作為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崛起的資源的觀點,從而解決了俄羅斯發展的統一問題。日本方面的新情況與其在國家安全戰略優先事項中對能源因素的不斷變化的全球政治轉變有關。從這個意義上說,俄羅斯可以成為21世紀日本穩定發展的重要資源。

日本自身安全的最重要方面是能源。日本對原材料來源多樣化的興趣,為確保其能源安全創造了有力保障,同時也與俄羅斯進入亞太能源市場的願望相結合。在該地區製定和實施日本安全多樣化戰略的主導作用是分配給擁有大量石油和天然氣儲量的遠東 – 西伯利亞地區。從日本的角度來看,西伯利亞的發展和供應能源資源不僅可以為其帶來巨大利益,也可以為俄羅斯帶來巨大利益,也將有助於穩定向亞太地區供應此類資源。

日俄對於環境污染安全利益一致

確保國家能源局地區安全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是環境問題。日本在解決環境污染問題方面積累了大量經驗,已準備好進行富有成效的合作,但迄今為止,日俄在這一領域的接觸主要歸功於俄羅斯遠東地區核潛艇的處置。由於蘇聯解體,俄羅斯軍隊大幅度減少了冷戰帶來的因為處理包括放射性物質在內的大量軍事廢物問題。日本可以向俄羅斯提供經濟,科學和技術援助,以解決這一尖銳問題。

日俄對於北韓外交政策立場一致

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日本和俄羅斯明顯地就朝鮮問題提出立場,共同倡導確保半島的無核地位,支持1994年框架協議,導致朝鮮核計劃凍結。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政策目前日俄雙方仍然在共同遵守。

日俄對於中國在東北亞的崛起和擴張的不安和反制的利益是一致

日本和俄羅斯最相近的地方在於雙方都是奉行現實主義外交政策的國家,日本和俄羅斯都希望維持和中國的良好的經貿關係,但同時在安全對抗上從來不會懈怠,雙方都極度重視區域安全,尤其是東北亞。日本在東北亞的自衛隊擴張以及軍備的現代化,從日本的軍方白皮書就可看出,日本對於中國的軍力威脅是嚴肅看待,但仍然希望維持和中國的政治和經貿關係,採取現實主義路線。而俄羅斯也一樣,俄羅斯和中國的政治關係穩固,但同時從俄羅斯的東北亞外交動作以及政策也可看出,俄羅斯正在為了東北亞的權力平衡做出積極的努力,其中一個重要層面就是俄羅斯正在遏制中國在東北亞的過度擴張,比如俄羅斯的軍售對象,中國的安全威脅國-印度,越南,都是俄羅斯近年來非常重要的軍事合作對象,俄羅斯國內對於中國在遠東地區拓展的憂慮,尤其是最近俄羅斯取消了中俄合資的喀山-莫斯科的鐵路項目,以及日俄的聯合軍演等各種動作都可看出這一點,因此雖然目前還沒解決俄羅斯對於美軍在日本的軍事存在的憂慮,但日俄在對中國外交政策立場和安全上的利益可說是完全一致的。

日本對俄羅斯外交立場較不受美國影響

俄羅斯與西方關係從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開始惡化,在親美陣營國家倒向採取制裁俄羅斯措施的時候,唯獨日本是最輕微制裁俄羅斯的,外界普遍解讀為日本為了表明回應美國的外交要求,但實際上日本根本不想要跟隨美國對俄羅斯外交立場方針對俄羅斯採取強硬立場,這說明日本仍然相當重視自己的區域安全勝,在一定程度上日本對於俄羅斯的外交政策有獨立立場。這也是今天日俄關係能在美俄關係惡劣的狀況下還能發展的原因。

參考資料:

俄羅斯外交部    О состояни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ах развития российско-япон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й на современном этапе

RIA    Меж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 России и Япони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