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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爭衡下的西亞 —— 以色列、巴勒斯坦和伊朗

近期巴勒斯坦地區的衝突頗為熱門,但其實這對於時常關注西亞消息的人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很多衝突一直都在,只是看新聞報導是多是少而已。但這些報導中總是夾雜了許多國家介入、許多政治人物的口水,確實對於很多人來說難以理解,也很自然地受主流輿論觀念之影響。

筆者 20 年前就讀歷史研究所碩士班的時候,很意外地選擇了 1979 年伊朗革命做為論文主題,但那時候只是參考許多二手研究,憑良心說完全不是合格的論文。後來覺得既然都花了時間在這議題上面,那應該想辦法到伊朗走一遭,說不定會看到書本上沒看到的東西、說不定伊朗完全不是研究與報導中的那個樣子。幾年後有幸終於踏上伊朗的土地,生活與學習了一些時間都可以適應。

有天在街上,一名不認識的伊朗人與我閒聊,用英文問了我:「你有沒有看到 terrorism?」我回答說「很多古蹟啊,非常值得一看。」結果,他說不是不是,他問的是有槍、有砲彈的那種 terrorism。我突然覺得尷尬,我會那樣回答是因為我以為他問的是 tourism(旅遊業)。畢竟在自己平常的生活中,從來沒有人會講到 terrorism 這個字,那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我,所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先不管是筆者菜英文還是反應差,從這問題可以發現,或許外界對於伊朗的負面印象實在太糟糕,以致於讓伊朗人都感到困擾與不滿,畢竟他們都沒有報導說得那樣恐怖,在路邊一遇到外國人就要馬上提問以取得答案。既然他們不是,為什麼大家要以那樣的角度看他們?

誰才是恐怖份子?誰的標準?

人們先入為主認為伊朗是邪惡國家,對待近期的巴勒斯坦問題也是一樣,以色列與當地組織哈馬斯(​Hamas)交火,多數報導會指出哈馬斯是恐怖組織,從文字上就先給這組織判了死刑。然而,從巴勒斯坦問題的歷史脈絡來看,事情並不是那個樣子。一百多年前,即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為了加強自己在西亞的優勢,支持了當下正在歐洲運作的猶太復國主義運動,促使了不少猶太人移民到巴勒斯坦,以建立民族家園。說得好聽是為了協助弱小族群,但其實英國想要的是有個可以操作的棋子。猶太人定期定量的移民,對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來說那就是生存空間與權益受到擠壓的危機。一般的移民,大家應當都不會怎麼反對,但猶太移民卻是要取得土地、建立國家,阿拉伯人當然覺得不合理。

以色列–巴勒斯坦衝突不斷,在西方強權爭橫下更顯難解。
圖/GNU GPL(可點圖放大

阿拉伯世界在猶太人強硬擠入之下變得不完整,以致於不少有志之士把西方帝國主義與猶太復國主義劃上等號,試圖對抗這兩勢力以整合阿拉伯世界。於是,原本不存在的阿拉伯人與猶太人的衝突,就這樣出現在巴勒斯坦了。

憑著英國的協助,後來轉而為美國與聯合國的幫忙,猶太復國主義者在 1948 年建國以色列,就這樣開啟了與鄰近阿拉伯國家交戰的時代。是時世界局勢已經進入美蘇對立的冷戰時代,所以如埃及、敘利亞等極力反西方壓迫的國家,獲得蘇俄的支持,而美國也就逐漸對以色列報以無微不至的照顧了。長久的戰爭下來,當然阿以之間都有人想要找尋和解的機會,又當 1991 年蘇俄解體之後,美國成為世界單一霸權,很多事情要怎樣發展,就只能玩美國的遊戲規則。西亞地區的發展,若要和解的話,就只能在以色列標準下進行和解了。

不過,事情都有光譜的兩端。以色列方面會有極力要趕走阿拉伯人的勢力,而阿拉伯人也會有人要以色列消失在這世界上。現在主導以色列政治的利庫德集團(Likud,又譯作「聯合黨」),就是抱持擴大以色列勢力範圍的立場,而哈馬斯就是在巴勒斯坦誓死對抗以色列、不願玩以色列遊戲規則的組織。這光譜兩端都互不退讓,除非某一端消失了,情況才有可能改變。

許多報導提到伊朗給予哈馬斯許多支持,這也是有其歷史因素。上個世紀伊朗曾與美國關係很近,但卻在 1979 年伊朗革命之後,出人意料地由持反美立場的宗教人士何梅尼(Ayatollah Ruhollah Khomeini)掌握政權。伊朗境內固然有像何梅尼這樣不喜歡美國的人,但也有不少人認為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革命本來沒有反美性質,革命後也不見得人們就要讓何梅尼掌政,但革命就這樣發生、何梅尼掌政也成定局了。因此,何梅尼的伊朗不願再與那些跟美國為伍的國家好言相向,所以以色列就成了伊朗的對手,反對以色列的哈馬斯就成了伊朗支持的對象。

加薩走廊的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哈瑪斯(​Hamas),誓死捍衛巴勒斯坦主權。
圖/Rizek Abdeljawad/Xinhua

伊朗在 1979 年前後的立場轉變,並沒有問題,任何一國的立場本來就沒有一定只有一條路線。既然有人願意親美,那為什麼不能反美?伊朗支持哈馬斯一事,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純粹是政治立場使然。當許多人譴責哈馬斯與伊朗的立場與作為是恐怖主義與恐怖行動,但換個角度思考,以色列與美國的強力壓制這區域的發展,不也是種恐怖行動?這兩國所要施加在西亞的秩序、觀念,不也是種恐怖主義?

從上述的歷史脈絡看來,對於巴勒斯坦造成壓迫、讓這區域甚至廣大西亞地區崩潰與破碎的原因,是以色列建國與英美兩國的介入。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反擊以色列,也是為了捍衛自己的生存權益。要能以平衡角度來理解巴勒斯坦問題、西亞局勢,不持特定立場支持誰或譴責誰,比較有機會看到不同的面向。對任何問題,也都是要持這樣的態度。